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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花样年华

来源:中国妇产科临床杂志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5-04
作者:网站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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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大姐经常向我描述首次见到我的情形。正是腊月寒冬,她一觉醒来,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她急冲冲奔向姨妈带着弟妹睡的木屋找妈妈,姨妈正处在早上繁忙时段,她大声回应:你妈妈到

大姐经常向我描述首次见到我的情形。正是腊月寒冬,她一觉醒来,发现床上空荡荡的,她急冲冲奔向姨妈带着弟妹睡的木屋找妈妈,姨妈正处在早上繁忙时段,她大声回应:你妈妈到医院生毛毛去了。浏阳县人民医院就在大院隔壁,于是大姐带着弟妹一路浩浩荡荡,冲进妇产科,她看见襁褓中的我睡在妈妈旁边,红皮老鼠般,满脸褶皱,一头油亮的黑发尤为抢眼。这是两个生命的初遇。她不自觉地端详、省视、观察,而我仅仅是个小肉团,还没开眼,按顺序排列,她为老大,是命中注定。

第一次认真打量大姐,是我蹲在茶陵县公安局院子里玩泥巴时。一个暮春的午后,我与几个小朋友在一块湿地上,手拿一根长铁钉,一下一下地投进泥土里,打着洞眼,划着自己的势力范围。秋平说,你大姐真漂亮,我哥哥讲你大姐是茶陵街上最美的姑娘。一直专注于手里的长钉与面前湿地上的洞眼,被她这么一说,就沿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大姐正走向大门口的斜坡,我看见一个婀娜的背影,和匍匐在她背上的两条粗辫子。之后,在家里,大姐对镜梳妆时,我会斜睨几眼,试图看到别人夸赞的美。大姐一米六八,以致我必须仰视,她穿的衣服也是邻家姐姐穿的,卡其布裤,格子布罩衫,不同的是大姐高挑修长,脸色白里透红,眼睛黑亮,望过来时,微微眯起,极像湖面漾起的水雾,那一刻,便有了风含情水含笑的画面,不笑时,又仿佛湖水幽深,波光粼粼,看得我一愣一愣,乃至傻傻浮想。那个时候有好多人暗恋大姐,我曾经被当作道具,出现在重要场合。在大姐的逻辑里,场景里有我,除了安稳踏实,状态会自然情绪也不至于羞涩。日子往前走了几十年,我始终记得那晚挂在天上的月亮,泥红色的,通明透亮,从斜坡往上走,看到月亮跌在地平线上,那一刻,我一只手被大姐牵着,一只手被一个大男孩牵着,他们来来回回走在茶陵电影院与县公安局的这条路上,我默默地看着月亮,也调转头默默地看大姐看这位帅帅的哥哥,他们的神情一模一样,极其矜持,望着前方,一会低头一会笑,就是不怎么说话,或是说了,我没听清,因为习惯早睡的我完全笼罩在瞌睡之下,我的脚机械地迈步,眼睛已合闭,边走边睡的我,以极大的耐心陪伴着月亮与一对默默无语的人。

大姐在十七岁的春天里高中毕业,如果是现在,以她的成绩肯定会上一所重点大学,可是造物弄人,她的大学是广阔天地。我记得那个早晨,我跟在妈妈后边,穿梭在人群里,广场上停了好多辆东风牌大卡车。找到大姐时,我看见她端坐在卡车货厢里的木箱子上,旁边是她的被窝铺盖。妈妈恍惚着,不知所措地注视,大姐略低头,不言不语,根本不迎接我们的目光,在她脸上我看不到任何表情。有人在彩旗飘飘锣鼓喧天的背景下,相拥而泣,我不知大姐要去哪。这是一九七三年四月七日的早上,天灰蒙蒙的,阴着脸,要落雨的样子。几辆大卡车威风凛凛地出了县城,刚开始,他们还意气风发,吹着口琴唱着歌儿,一路嘹亮。卡车停在茶陵严塘公社,公社书记念几个人名字,便有生产队长举起手,像领物件一样把他们带走,至此,他们才集体悯默。姐姐被分到上湾大队第三生产队,他们三女两男,每人一根扁担,一头箱子一头铺盖地挑着,走在乡间土路上,村里正是桃红李白时,山坡上,泥地里,也都泛青泛绿,草长莺飞。

他们的知青屋是生产队的队屋,类同仓库,存放粮食与农具的地方。房子立在山坡上,屋后一条公路向山里蜿蜒,屋前有个供他们活动的坪,侧旁是队上的晒谷坪,房子的对面及左前方起伏着延绵的丘陵,只是山丘上只长着零星茅草,大树与所有灌木在大跃进时被砍光,大姐看见大片大片裸露的红泥土,上面有一个又一个的大树蔸,除了苍凉,还显疮痍。房子的另一头卧伏着长长斜坡,坡下是几户人家与一垄水田。他们知青五人,大的二十,小的十七,头两天分散在农户家吃轮饭,此后便是自己开火。为此,五人开会讨论多次,谁做,怎么做,一项一项都是具体的,要不然,饭菜是不会自己摆上桌。柴米油盐,柴,果真是他们的第一难事,烧完队上为他们准备的柴火,他们便无柴起火。村民告诉他们,砍柴要到大山里去,往返三四十里路,想着都恐怖,却又没有选择。他们在去的时候,心情通常是愉悦的,扁担上只挂着几根麻绳,甚至到了山里,说笑打闹也未间断,伢子拈起千足虫吓妹砣,妹砣摘了苍耳扔到伢子头发里,为了让苍耳粘得更紧,某女还伸手一顿捣鼓,结果发生口角,险些翻脸。某男气鼓鼓地说,伢子的头妹子的腰,摸了要砍手!某女说,封建迷信!知青上山下乡,就是来破除迷信的!争吵和着山里的虫鸟蛙鸣,在山那边嗡嗡地回荡。他们踩在罗霄山脉上,翻过去,就是革命圣地井冈山。第一次来砍柴,他们没带饭,过了中午柴还没弄下山,肚子饿得咕咕叫。第二次,他们总结经验,带饭上山,砍柴之前,把饭盒挂在树上。大姐记得捆好柴的他们,已是饥肠辘辘,从树枝上取下自己的饭盒,急不可待要进食。哪曾想打开盒盖,人立马吓傻了,饭菜上面一层黑的,密密麻麻,黑蚂蚁挤在一起提前美味,大姐尖叫,饭盒端在手上,蚂蚁又爬了她一手。让大姐没想到的是,两个伢子只是皱了皱眉,把饭盒里那层黑蚂蚁用筷子往地上一扒,兀自吃起来,那个叫桂英的女孩犹犹豫豫叼了几口饭,说,不吃,怎么有劲把这些柴弄回去?大姐在那刻失去了吞咽功能,她没有勇气吃。结果担柴下山回知青点时,两眼发黑,腿发软,人发飘,身体空了般。来来回回几次后,他们摸到打柴的诀窍,捆柴时捆一些茅柴,尖扁担枪插进去,便不再滚动。也就不像谚语所说“尖担担柴两头脱”。上山打柴是他们公认的苦差事,在上湾两年三个月,大姐说,为了省柴,洗澡水从来都只是烧温一下,有一点毛毛热,就不敢再烧了。为省柴,他们学着村民,不烧开水喝,渴了喝生水,乃至闹肚子是常事。听大姐讲述她的花样年华,总会恍惚,且歔欷不已,她在上湾所有夜晚的光亮是一盏煤油灯,知青组每天能从坎下水井里挑到一担水,就属幸运。上湾村缺水,一口水塘,全村人在此洗衣洗菜,夏天牛也跑到塘里凉快,在水塘边上有一口水井,是全村人的饮用水,一到傍晚用水高峰,水井里的水浸不上来,人们一木勺一木勺地舀,大姐说她的美好时光就耗在这些琐事上。

文章来源:《中国妇产科临床杂志》 网址: http://www.zgfcklczzzz.cn/qikandaodu/2021/0504/73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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