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着红色的雪组诗(3)

惊出一身冷汗

白发人饮酒

饮少辄醉。我们抢走他的酒杯

理直气壮地，有人良言相劝

有人面露愠色，有人命令他

空杯对饮，要喝

就喝寂夜的风烛，残年的剩雪

要喝，就喝月光压弯的身影

皱纹中深埋的光阴

我们推杯问盏，谈笑风生

全然忘记，身边坐着白发人

哦，或许他在等

等我们老去

等我们也白发丛生

那时，一群白发人

将因为孤独

重新端起酒杯

在海口

夜晚掉下来

落在大海上

波浪里淘洗出

细碎的星光

离开西海岸

我们乘车

穿过椰树林

穿过孤单的路灯

一路上

车厢里播放着

有关青春的歌

我的朋友恋爱了

坐在我身旁

这会儿他有些悲伤

是时候了

到东板桥路喝一杯

那里的大排档

有肥壮的闸蟹和牡蛎

重要的是

我喜欢坐在陌生的人群中

伴着周围的嘈杂

对朋友大声喊出

心中的话

落日

车过郊区工地，不经意抬头

我看见，吊机把一个人

送进高空。他站在脚手架上作业

落日正好经过头顶，像钢筋

在天上扎出的一滩血迹

当我正要，给身边的人们

指出这壮丽的景观时

一束鲜红的光柱，从他的安全帽上

折射进车窗，似乎是

那个刚刚捅破天空的人

想把沾满血迹的凶器

强行塞进我的手里

挖地

一畦板结的坡地上

我们铲除荒草，在身后

挖出整齐的土坑

劳作的人中，我的祖母

始终忧心忡忡，她说

挖浅了，埋下去的东西

很快就会被动物叼走

挖深了，一旦地狱漏水

鬼们就会爬出来

借人间避雨

一个漫长的下午

她不知去向。我敲了门

空房里囚禁着回音。屋檐下的寂静

落满巨大的树影。整个下午

我都在那里枯坐，发呆

她的狗陪着我，名叫戈多

小家伙突然蹿起来，奔向墙外

我追出去时，它已悻悻回来

墙内，一朵打碗碗花

趁我们都不在，悄然绽开。

花间事

油菜花有齐腰的深度，漫山遍野

与我同驾一辆牛车的女人

从中途跳进花海。爬上山丘

我回望天边，落日盛大啊

而她渐行渐远，像一只装满秘密的漂流瓶

在风起的时候，被金色的涟漪推着

荡向黛色的山脊。

木桶

水被舀干了，阳台上

闲置一只木桶。长期热晒雨淋

竹箍干枯，木板松动

已近耄耋的外公，缓慢地走过去

将木桶提走，嘴里念念有词：

人老了，就不中用，像这只木桶

我暗自心中一惊，外公说得有道理

人生真的就是一只木桶

只需伸长手臂，就能摸到它

死亡做成的底。

全家福

一张泛黄旧照，三代人的合影

那时他最小，蹲在前排草丛中

若干年过去，他身后的长辈

相继倒下，让出空旷的山野

文章来源：《中国妇产科临床杂志》 网址: http://www.zgfcklczzzz.cn/qikandaodu/2021/0504/736.html